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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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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名決沒有再回。

等到下了課, 倪名決趴到了桌子上。

傅明灼站起來, 傾身抓住他背上的衣服:“倪名決, 那你給不給我量?”

“周五有事。”他頭也不回地拒絕了。

“什麽事?”傅明灼怎麽可能這麽好糊弄, 她不依不饒地追問。

“反正有事。”倪名決反手把自己的衣服從傅明灼手裏拽出來, 語氣不佳,“別吵了, 你怎麽這麽煩人。”

傅明灼雖然遭到拒絕, 但並沒太當回事, 畢竟倪名決這人嘴硬心軟,經不起她的死纏爛打,每回他們意見相左, 基本上都是以他妥協告終。

但這回似乎有所不同, 任憑傅明灼使出了看家本領, 事情都沒有回轉的餘地。

傅明灼碰了幾次壁,也累了。

不管怎麽說,讓人拒絕還是有點下路不來面子的, 她做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 強行給自己挽尊:“哼,說不定你媽媽還不想讓你去呢, 她只邀請了我,又沒有邀請你。”

“嗯。”倪名決渾不在意, “畢竟你才是她的心肝小寶貝,我只是個無名氏。”

傅明灼:“......”

原本以為算是塵埃落定了。沒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到了周五下午, 幾乎是最後時刻的時候,事情居然意外有了轉機。

而且還是倪名決主動來找傅明灼的:“我傍晚跟你回家一趟。”

天上掉下來的餡餅傅明灼可不敢隨便接,她懷疑有詐,探究的眼神一圈圈圍著倪名決上下打轉。

倪名決神色淡淡的:“但是......”

謔,果然有但是,她就知道這個世界上沒有免費的午餐。

“明天開始把背心穿上,而且以後都要穿。”

傅明灼:“......”

傅明灼實在不明白自己不穿個小背心到底招誰惹誰了,為什麽全世界都要對她耳提面命,現在就連倪名決也要來管她,兩秒的呆楞後,她反應過來,大叫:“我穿不穿小背心跟你有什麽關系,你是色狼嗎?”

“你就說成不成交?”倪名決堅持本意,不搭理她的質問。

原本他也沒當回事,反正她才開始發育不久,而且不是那種天賦型選手,穿著校服確實看不出什麽來,但他剛才偶然從一個女生的袖管裏瞥到了內衣的顏色。

也就是說,校服袖管處是有可能會走光的。

傅明灼這段時間以來三天兩頭真空上陣,他沒法停止懷疑也許已經有別人從她袖管處窺探到什麽,頓時頭皮發麻。

傅明灼嘀嘀咕咕了好一會,倪名決從裏面多次提取到了“色狼”、“多管閑事”、“我最討厭小背心”等字樣以後,她才勉為其難地答應了:“行,成交。”

倪名決得寸進尺:“今天放學先回家穿了,然後再去我家。”

“可是我想直接去你家。”傅明灼不想麻煩一趟,搬出他的話來壓他,“而且你剛才說從明天開始。”

“不行就算了。”倪名決賭的是她對林幼華的關心。

他賭贏了,盡管傅明灼不情不願,但只要能把他帶回家給林幼華慶祝生日,她就能忍受他坐地起價講話不算話。

傅明灼之前已經跟林幼華說過倪名決不回來了,但她說得委婉,她的說法是:“阿姨,倪名決早好多天就記得你的生日了,但他那天剛好很忙,沒有辦法回來,他說讓我轉交祝福,還有他精心準備的禮物。”

當然,禮物是她準備的,她準備了雙份,自己的,還有倪名決的。

林幼華縱然聽得出這只是傅明灼用來安慰她的話,但這個說法確實比真相動聽許多。

所以當周五這天,家門被從外打開,門口出現兩個孩子的時候,林幼華感到萬分驚喜。

今天白天,明輝的各位同事和老師也給她舉辦了所謂的生日驚喜,林昭的去世並沒有對外宣揚,鮮少有人知道林幼華經歷了什麽,所以在外人面前,她要表現得像一個正常人,面對同事們的善意,她得開心和感激。

強顏歡笑了一天,林幼華終於露出今天第一個真正的笑。

“阿姨。”傅明灼飛快踢掉自己的鞋子,連拖鞋也沒來得及換就飛奔進屋,軟軟的身子倚進林幼華懷中,遞給她兩個包裝精致的禮盒,“生日快樂!這個是我給你的生日禮物,這個是倪名決給你的生日禮物。”

倪名決正在外面彎腰撿傅明灼踢飛的鞋子,聞言,他的動作有了片刻的暫停,擡眸望過來。

剛好和林幼華的視線撞上。

他面無表情地垂眸,把傅明灼飛出去的鞋子撿回來,整齊擺放在玄關處,然後才脫了自己的鞋,熟門熟路從鞋櫃裏找到自己的拖鞋。

鞋櫃第二排最右邊的地方已經空空如也,那裏原本用來擺放林昭的鞋子。

這片空白猛地刺痛了他的眼睛,沈悶拖著他的心飛速下墜,他不能再看,重重地闔上了鞋櫃。

林幼華當然知道倪名決的禮物只是傅明灼善意的謊言,但沒有戳穿,她摟了摟傅明灼的腦袋:“謝謝你們。”

倪名決沒搭腔,徑直上了樓,走到拐角處,他沖還在跟林幼華撒嬌的傅明灼說:“不是說要量身高?上來。”

傅明灼從背帶褲肚子那邊的兜裏掏出一張黑色的貼紙來,揚了揚,對林幼華說:“阿姨,我要用這個貼我的身高。”

“好。”林幼華慈愛地摸摸她的腦袋,輕輕朝樓梯方向推了推,“去吧。”

傅明灼腳步歡快地跟上了倪名決。

“灼灼,不要光著腳,女孩子會體寒的……”林幼華在背後喊。

“我穿著襪子呢。”傅明灼早跑得沒影了,只有聲音從樓上遙遙傳來。

倪名決的房間依然打理得井井有條,傅明灼一進門又轉著滴溜溜的大眼睛四處看了一圈,打算再討點什麽回家。反正倪名決都不喜歡住在這裏,他這麽多模型和玩具,擺在這裏沒人欣賞,豈不是暴殄天物。

不過,等陸沅哥哥走了,他就要回來住了。

等他回來住了,不知道他還肯不肯幫她帶蓋中蓋。

他應該是肯的吧。

但是以後她再也不能騎著自行車滑著旱冰鞋開著法拉利出門右拐去找他了,錦都壹號院距離他家裏雖然也只有十幾分鐘的車程,但這十幾分鐘足夠把他們現有的相處模式打破了。

不可能總是一起遛狗了,她也不能半夜把他喊起來陪她出門了。

天總會黑,人總要離別,誰也不能永遠陪誰。

歌中早就唱過了,道理是這樣沒錯,可接受起來卻一點也不容易。

傅明灼滿腔的好心情突然沒了,連討模型的心思都消失得一幹二凈,她越想越覺得生活好殘酷。

倪名決聽到背後的腳步聲肉眼可間地從雀躍變成了沈重,他一回頭,看到一個垂頭喪氣的傅明灼,像一只霜打了的茄子。

就連她終於夢寐以求地在身高樹上貼上她最喜歡的黑色貼紙,也絲毫不能緩解她的心情。

“長高了一點六厘米。”倪名決說。

傅明灼扯了扯嘴角,笑得很牽強。

倪名決以為她是嫌少,安慰說:“兩個多月時間而已,已經長得很快了,馬上一米六了。”

傅明灼又牽強地笑了笑,剛想說點什麽,整個世界忽然晃了一下。

她驚疑地看向倪名決,手不自覺地扶住他的手臂。

緊接著,又是一下。

接連不停地晃。

吊燈晃來晃去,叮鈴鈴作響,陰影在墻上胡亂地來回擺動。

錦城不在板塊活躍區,當地人們對於地震這個概念非常模糊,兩人活到這麽大,也只是在新聞裏見識過這兩個可怕的字眼,平生第一次切身感受到,雙方都是相互錯愕地對視了幾秒才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

震感不算很強,但是還是讓人驚恐不已。

傅明灼一張臉嚇得煞白煞白,倒還是保持著基本的冷靜,她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倪名決,地震了,我們快跑。”

“嗯。”倪名決把她小小的手緊緊攥在自己掌心,拉著她往外面房間跑去。

震感還在持續,擺放在櫥櫃上的東西正在櫃面上旋轉著跳舞,時不時劈裏啪啦地往下掉落。

跑到房門口的時候,倪名決突然猛地把傅明灼抵在墻上緊緊抱住了她的腦袋。

清冽氣息和溫暖懷抱鋪天蓋地的包圍中,傅明灼的臉緊緊貼在他的胸膛上,她先是不明所以,然後她聽著有什麽東西掉落下來,狠狠砸到倪名決的後腦勺。

與瓷器的碎裂聲一起想起的還有他發出的一聲微不可聞的悶哼,他沒有遲疑,松開她,再度緊緊拉著她一起往外跑。

“你頭痛嗎?”傅明灼回頭看到一個碎在地上的花瓶,她艱難地跟上他的腳步,擔憂地問道。

“你還有心思管這個?”倪名決側頭看她。

他說她還有心情管閑事,而事實上他更不合時宜,這時候還有心情笑。

“傅明小灼灼,過了今天我們也算同生共死了。”他繼續笑著說。

跑到樓梯口,林幼華正急匆匆地跑上來,看到兩人安然無恙,她舒了口氣。

“沒事,別怕。”她安慰兩個孩子,“只是個小地震。”

確實只是一場小地震,等跑到樓下,震動已經差不多停下了,不過保險起見,大家還是去了屋外稍作等候。

剛才情急之下沒空關註,這會安全了,林幼華的視線停留在兩人還緊緊相扣在一起的手上。

倪名決註意到,稍稍用力捏了捏掌中柔弱無骨的小手,才若無其事地松開。

“你們有沒有怎麽樣?”林幼華關心道。

傅明灼想起倪名決的後腦勺來,想去看。

倪名決揮開她的手,漆黑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林幼華,用帶了點質問的語氣問道:“地震了,不往外跑,你上來幹什麽?”

林幼華陷入了沈默,過了很久,她才說:“只是小地震。”又過了一會,她又說,“即便是大地震,媽媽也要來找你。”

沒有了林昭,倪名決就是她生活唯一的希望,但凡他有什麽三長兩短,她餘生只剩暗黑,甚至有沒有餘生也不一定了。

倪名決咬牙,腮幫子緊了緊,臉頰上微微現出肌肉的輪廓。

再開口,是對著傅明灼說的:“我沒事。”

傅明灼滿臉擔憂,執拗地伸手過來,要自己確認才放心。

他稍稍歪了歪腦袋,笑了一下,低下頭去,配合她的身高。

丫頭片子不算太沒良心,還知道關心他。

傅明灼在他頭頂細細摸索一番。

沒有出血,但起了個鼓鼓的包,面積還不小。

“痛嗎?”傅明灼手指輕輕摁了幾下那個包。

“你這麽摁著,你覺得我痛不痛?”他在嘲笑她,但是仍一動不動地維持著低頭的姿勢,任憑痛感隨著她的按壓一陣陣襲來,語氣是帶著笑的。

“肯定很痛。”傅明灼眼中的擔憂更深了,“花瓶都碎了。”

看她急眼了,他不逗她了,安慰著說道:“不痛。”

傅明灼當然不信。

倪名決又說:“花瓶是砸到地上才碎的,不是在我頭上碎的。”

“真的嗎?”傅明灼問。

“真的。”

其實花瓶這麽敲下來的力道真的不小,他的頭到現在都還有些暈乎乎。

大家在庭院裏等了一會,刷了一下新聞,根據新聞報道,錦城確實發生了一場不大不小的地震,5.6級。

等確認沒有餘震了,大家才進了屋。

倪震太忙,沒有空回來給妻子慶生,打了電話過來確認平安後表達了歉意。

“不等叔叔了。”林幼華掛了電話,對傅明灼說,“灼灼,你想先吃蛋糕嗎?是一個巨大的草莓派哦。”

“好。”傅明灼振臂高呼,她殷勤地替林幼華打開蛋糕盒,又給插上蠟燭,等阿姨給點上蠟燭,她催促林幼華:“阿姨,你快點許願。”

林幼華對許願這種騙小孩子的把戲不感興趣,原本想直接跳過這個環節了,結果看到傅明灼一臉艷羨,她摸摸傅明灼的腦袋:“願望阿姨讓給你許好不好。”

自從知曉身世,傅明灼已經好幾年不過生日,自然也沒了許願的機會,甚是懷念,一聽,很高興:“好。”

事發突然,傅明灼一時半會想不好願望,她思索片刻,瞥了一眼對面的倪名決,想好了願望,她緊緊閉上眼睛,小小聲地虔誠許願。

“我希望陸沅哥哥……”

倪名決只半聽半看口型捕捉到了前面幾個字節。

不消多說,她許願希望陸沅不要走。

他看著她被火光照得亮亮的臉,不斷無聲蠕動的小嘴,半晌,他頭疼地錘了一下自己的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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